2006年8月30日

香港電影

我愛香港電影,但我偶爾會立壞心腸。今年暑假期間我隔數天就檢閱票房數字,暗裡還在靜候香港電影被踢出十大票房排行榜的一天。始終,這情況尚未出現,但我相信,不遠了。

我的黑心來得沒有因由,只不過是眼見香港電影低落,電影人又不思進取,我的壞心場就悠然而生,說來,很不該。只恨的,是眼見深愛的電影人經常走出來聲討「網上老翻」,又以威嚇式律師信要求網民賠償,我是心痛的,深深覺得他們走錯了方向。

首先,我要表明我只是一位電影愛好者,過去十多年我一直有記錄自己所看的電影數目,平均一年約70至130部,超過一半是買票進電影院觀看的,觀看翻版影碟的數目應低約5%,經下載得來的應低於1%。不過,有朋友以為我是瘋狂電影迷,我常說,錯了,在我的朋友中看得比我多的,兩隻手也數不完。

而我也要先坦坦白白,我在學期間曾於圖書館偷偷影印過半本頁數的參巧書,我在80至90年代期間用的個人電腦軟件也是百份之百的翻版貨,還買入無數的翻版電腦翻譯書,另外,我家中收藏了超過一百套翻錄電影或電視製作。我相信,這些行為都是法律所不容許的。但是,每個人又可以想想,自己在過去幾十年間做過幾多類似的犯法的事呢。

我只是想說,電影工業不是「我賣你買」的一場交易,創作與觀眾其實同時在參與的,當你發現有「很多」觀眾選擇不入戲院,另外又有很多人情願透過在網上非法下載的時候,你究竟有沒有想過是甚麼原因。無可否認的是,進入戲院觀看與網絡下載是兩回完全不同的經驗,所以,以為禁止下載(但願可以的話)就會令觀眾回到戲院確是天真的想法。

我不是在講法律這個問題,這個範疇我知得很少,我想講的還是電影,尤其是香港電影工業。我在此時此刻深思到這個課題,或多或少是受到youtube近來流行的原故。對!youtube,又一個引人犯罪的網站/軟件,終有一天這個網站/軟件是能在一秒間播放一套個半小時的電影的,信我!五年之內。

這或許就是網上的現實。

香港電影人的盲點是「香港市場」,這個曾在八、九十年代間被電影人呼風喚雨的市場,為何如今他們又會不明白觀眾需要甚麼呢?八、九十年代我們看著電影長大的,至今還應該是30、40多歲吧,他們身上總有點錢,又因何會放棄一個曾經享受過的娛樂經驗呢?

屢說不新的是,香港電影受制於明星制、片主制度之下,電影人除了出走北方之外,又有沒有想過怎樣打破局限呢?觀眾好應該多行一步,電影製作人也如是。

都說成是創意工業,我相信電影人是有必要打破一些傳統觀念的,不論在創作、製作、發行及宣傳方面,譬如說,互聯網是一個充滿了罪惡的場地,但又會否在這個罪惡場地上發掘生機,增加觀眾入場看電影的欲望呢,好像電郵片段、互動遊戲、製作特輯等等,我發現,很多香港電影根本連一個屬於該片的主題網站也欠奉,當你明知還有賣埠、還有VCD、DVD的二、三輪熱潮,在網上結集起一個群體是相當重要的市場策略。

現在連化妝品、汽車等生產商都利用網站培育忠實擁躉,為何香港電影這龐大的娛樂工業就不屑做呢?我在youtube上重溫了周星馳的數十段搞笑電影片段,我在想,假如我是周星馳,假如我又因甚麼法庭頒令而獲得上載片段的網民的身份及住址,我想我是不是應該寄上一張感謝卡呢?還是發一封警告信?

我也是一個文字創作人,或多或少感到這幾年媒體產業的困局,總覺得,媒體與觀眾的關係其實建基於信任之上,導演傾力費心地拍戲是相信觀眾會買票入場,觀眾望望海報而肯乖乖買票的也源於相同信念,兩者地位平等,也必須誠懇、坦白。只是,近年香港上空濃罩著不信任的空氣,人人猜疑,人人嫉妒,人人指責,媒體與觀眾在互不信任的狀態下難謀突破,雙方越鬧越烈,都在互相推卸的氣氛上虛耗時光。

2006年8月28日

樓盤代言人

土瓜灣有樓賣,找來國際小姐代言,金髮啡眼。香港樓宇銷售進一步去社區化,再引來世界想像,簡直就如文化研究的課程導讀本,必讀必修。之不過,國際小姐與樓盤的關聯始終不大,再大的魅力都是舊瓶舊酒,突出不到樓宇的獨特性。

倒不如我這一位老街坊,根據廿多年曾居於土瓜灣的經驗,為樓宇尋找一位新的代言人吧。

第一位,非華姐莫屬,華姐活躍於此區十多年,由點心小姐做到侍應,再升任部長,聞說現今月薪已高達一萬二千元,特徵是笑容滿臉,化妝過濃。其實,華姐的活躍範圍又不止於一間酒樓,因為區內酒樓每多一年半載就會結業改名,拖欠薪金,華姐為此在過年十多年間遊走於五、六間酒樓,有時,她在酒樓接待處招乎客人的時候,一時口快快會錯講已「執笠」酒樓的名字,不過,街坊也見怪不怪,老街坊始終欣賞華姐那燦爛的笑容,以及她那「免茶」的筆跡,甘心為她的「過檔」而「過檔」飲茶,情況有點似碧咸或C朗拿度。

第二位,譚公道魚蛋阿叔。這位阿叔以前不是叫「譚公道魚蛋阿叔」,因為他之前是以車仔檔經營,在工廠繁華期活躍於炮仗街、木廠街一帶,而在放學時間又會現身於馬頭圍村或偉恆昌等地。但是,幾年前,魚蛋阿叔抵受不住香港「資產」主義的薰陶,毅然「棄車入舖」,進駐譚公道一個小型舖位,由流動變為固定,還竟然在自己的身後安裝了一架分體式冷氣機。說來,阿叔年資甚高,我三十年前已是他的忠實客戶,當年一串魚蛋應為五毫子,但他自有他的銷售特色,方法是,一個一元硬幣是不能買一串魚蛋而找回五毫子的,一元硬幣是必須買兩串魚蛋的。我想,這種銷售手法有點似樓宇銷售員,魚蛋阿叔做樓宇代言人,應會事半功倍。

第三位,登登登燉,是私家街的車房仔。車房仔進駐私家街十年八載,假如長樂街浩南哥是一條街的「渣fit人」,這位土瓜灣車房仔更勁,他的管轄範圍是十三條私家街,他不但可以在這些私家街上隨意泊車,更兼營街上一切水電維修及保安工程,尤其是街上突然爆水管,又或因車輛出入而生的爭拗事件,車房仔都有能力馬上擺平,恢復街道治安。另外,住在十三條私家街的婆仔阿公,有乜頭暈腳痛都會打「九九九」召白車,車房仔就得馬上疏導街上待修的車輛,好讓救護車甚至消防車駛入救人,如此,車房仔在十三街上的外交及內政能力,我總覺得勝過喬治布硃及貝理雅,更枉論與董伯伯或曾特首相比。

三位之中,究竟哪一位最適合做土瓜灣的樓盤代言人呢?

2006年8月27日

反網站宣言

近來,我開始有「反網站」傾向。

我所謂的「反網站」,就如同我一向「反電視」一樣,如今,講句sorry,我的厭惡感覺開始在「網站」發生了。電視之所以被一些人形容為「傻仔箱」,就是因為其動態影像有著強大的麻醉力,就算電視台終日放映著沒頭沒腦的飲食片、電視劇或遊戲節目,大概都有人願意窩在梳化中注目觀看,最多只是以手指作出反抗,輕按遙控器上的轉台按鍵。

如今,我認為互聯網到了一個艱險期,youtube如同迷幻藥,google也似為過億網站放電利誘,我想,網民是時候深思熟慮,是不是要離開網站了,回看現實世界的廣角空間了。

熟悉我的朋友總會以為我在開玩笑,因為我應該自十年前已開展終日上網的生活,不論工作、通訊與玩樂,就算口講著厭棄電腦,手指還是鍵盤上繼續跳舞,之不過,你眼見如今連綜合報章《蘋果》都有理無理地染上網絡症候群,我估,是時候收手,好歹讓自己再有一個略為寧靜的思考空間。

網站內容經報章,再傳至電視,這種資訊擴大器足以有導彈盤的爆炸威力,越來越多街坊的道德觀、價值觀、是非觀都源自網絡,而更可怕的是,網絡的特性又竟然是其無限的擴充空間及無乜限制的參與性,換句話說,假如這裡真的是一個未來生活的公共領域,我估這個領域實在大到叫氣餒,多元議論直情彷彿同時參與著一千幾百萬個城市論壇。

我只想說,好煩,煩到我可能終日胡思亂想,繼以產生幻覺幻聽,又要上網服食一杯網絡美沙酮,如這一口。

2006年8月26日

事後

又出事。所謂出事,都只因為有媒體、有團體、有市民齊齊幫手作大聲公,發揮出民間力量,阻攔一下。

假如閣下期期看《便利》,早就應該被激到嘔血,這其實,很簡單,叫人性。假如讀者無乜人性呢,就會期期買這種垃圾刊物,看得興高采烈,還會暗拍手掌。早幾日,不是張張報紙還在登《斷背山》靚仔與女友的半裸度假照,這外電版、娛樂版的編輯又有無罪呢?

我不懂法律,不想指出邊個邊個應該坐監罰款,但總覺得作為人,應當擁有人應有的良知,即係洗腳布不能當鹹菜出售,紅藥水不可染西瓜,當街不能亂棒打人等等,只不過,目下是商業社會金錢話事,這種事原來真會發生,無法抑止,頂多最後有個小人物坐監判刑,大人物繼續搜尋法律罅隙、黑暗勾當。

一邊鬧,一邊看,我開始不明白世界背後的一條道理,在這個一秒間可搜尋到三、五、七千套網上性愛錄像的年代,八卦,還可以有市場,還可以變成利刃,城市人無時無刻依賴著話題去生活,我估,娛樂新聞台總會有一天趕過新聞台。

我問過一位《便利》的忠實讀者,一年52期,不知連續買了幾多年,女性,已婚,Marketing專才,即是日日西服高跟鞋,閒時又積極參與非牟利組織的義務工作,心地應該好到不得了。

我:點解咁喜歡《便利》?

她:抵睇,乜都有,好鍾意佢地有好多自助餐、食肆等資料,邊到買野平,邊到買好野,都有。

我:咁你又鍾唔鍾意佢地的故仔?即係封面果種,又或教男仔點樣網上呃女仔那些?

她:都好睇,好好笑。

我:咁那些叫幾個model在沙灘上互射豆奶的圖片呢,覺得點?

她:好呀,有些好抵死的,睇下,無壞呀。

這段對話發生在多年之前,實際字眼我記得不太清楚,也記不起我又否追問下去,但閒來的時候,我總會回想這位朋友的答案,她答的時候其實是充滿自信,不似我,收到朋友傳來的色情錄像電郵都看得鬼鬼祟祟,把視窗縮至最少最少。

時代變了,讀者變了。一雞未必死,另一雞卻必定鳴。

2006年8月15日

凡人自擾

就算香港小姐住在旺角,咁又點?

娛樂beat定下的道德觀、價值觀實在相當擾人,為寫而寫,為作而作,娛樂老總曾教我放下眼鏡、拋開低線,但我做不到,總不能跟蹤名人由佐敦行至旺角,就算無上砵蘭街鳳店鴨舍,也寫出他是失戀後沮喪亂行,衣衫襤褸似若有所失。

這類文章,我總不希望讀者信以為真,但又漸漸發覺,越來越多朋友迷上這類八卦娛聞,以驗證C奶G奶、真鼻假胸為課餘業餘的專題研習,以評價別人身裁長相作為終身嗜好。

價值改觀,無色無味,連日常生活也漸得「匪夷所思」,如今,就算平民百姓,男子與女子的一對一飯局簡單地幻想成勾搭有路,跳舞、看戲、唱歌、喝酒更像情慾前戲,每個人的心中都仿如有一個客觀影像,看著自己的一舉一動,不自覺地幻想自己就是娛樂雜誌封面的猛料素材,他人的眼,他人的筆,投射出虛擬的畫面與標題,小事化了大,無聊變有聊。

我原本以為,人年紀越長就越會明辨是非,看這些莫須有幻想都會拋諸腦後,重新帶上批判眼鏡,認清自己的生活與價值,但原來,人越老,接收了的「奇怪」想法就越多,瞻前顧後,反而失去少年、甚至孩童時期的開放思想,怕這又怕那,更惶論反攻主流了。

2006年8月12日

嘆十聲

這幾個月和同行談論的杯底話題,少不免講及內地與香港媒體事業的優劣比較,這種近乎毫無建設的「吹水」論壇,通常了結在一陣的感嘆聲中,唉…唉…唉…

「唉」的當然由於我身在深圳河以南的國際都會,目睹了本地傳媒日漸生鏽的不堪奇景,自由言論所帶來的,是傳媒老總、甚至記者的腦海中一系列鑽石採訪名單,有so無so的文字專訪心裡早有定數。

至於北方禁閉的文字工場,曲線發展的空間反而繁花似錦,胡里胡塗的燒銀紙事件自然是家常便飯,難得是暴發戶都會愛文愛字,任由文人天馬行空,譜出一幕又一幕的人文風景。(算吧拿,再講下去我又會唉…唉…唉…了)

近來,我讀到北方傳來的過期《三聯生活周刊》,迷上廿多頁的「天安門廣場斷代史」專題,五四運動、開國大典、小平你好、改建方案等等,1420、1918、1949、1959、1976、1984、2000,斷來斷去只看不到繫上心頭的1989,雖則我明知再翻閱下去都是一片茫然,但讀來讀去幾萬字都映照出槍桿剪影。

言者有心,敢在取材文字上玩味「斷代」,也無須突然化身言論自由的新聞人物,只在微弱的燈火與空間下疾書繁華,用高漲歷史點出酸澀烙印,這樣好,好過徒然犧牲,好過那些五年十年不准再任編輯的、十年八載不准再任導演的。

香港浮華盛勢,今周紅人是笑容滿面的馮紹波伉儷,還有高價賣盤而愁盡眉的林行止伉儷,從這些老總們的臉上,總會閱讀出本地媒體事業的嚴苛局面,小超人從來不可怕,真正可怕的心魔是資本世界的市場壓力,消費論英雄。誰勝與誰負,誰是良心誰是毒草,究竟應該以甚麼來衡量呢?

2006年8月5日

主觀與客觀

主觀願望是,我和黎智英一樣覺得免費刊物只會擁有 kill time讀者,製作不認真,看得不投入,不忠誠,廣告效用也成疑;客觀事實是,免費報紙影響市場的力度驚人,銷量跌幾萬頂得住,但廣告主掉頭轉呔就真大件事。

本地消費教育下,讀者認錢不認人,廣告主也是。

媒介策劃但求一大堆eyeball、coverage的統計數字,好寫報告,好向廣告商表現專業精神,實際上,報刊收費與否不成問題,讀者投入與否也是口講無憑,正如,很多友人一邊講《號外》、《茶杯》好睇而每周只買《便利》,也有朋友猛說愛上電影研究而每日只追看黃金電視劇集,死不入戲院。對,投入品味身份而消費普羅,這不是罪,卻是事實。

更大的事實是,娛樂周刊換上走光封面就會多賣兩萬本,老闆露笑顏,廣告主人拍手掌,編輯苦笑,記者遭殃。

換個說法,免費的無線電視影響力也勝過有線與now,儘管後兩者都要付費收看,甚至可能,後兩者的觀眾看得認真、投入一點,不過,誰又在乎呢!老老實實,我都希望有線電視有朝一日會推出文化頻道、社區頻道等誠意節目,凝聚少眾,揭力反攻,只不過,似乎絕大部分的廣告主人與觀眾都情願選擇美女廚房、Roadshow鈴聲下載及每日出十五分鐘風頭的免費報紙。

這或者就叫自由市場,壹周刊教的。

2006年8月4日

點解要大家屈

劉以達最真誠坦白的訪問,商台點會容忍。只許俞小姐年年台上發炮,不許其他人談一下心底話,這就是權力,這就是政治。

大家在瘋狂搶購軟硬貴價紀念品之前,總應該諗諗。

2006年8月2日

以民為本

為工事,走入政府大樓,辦公室內調至25.5度,汗味混混,好在主任尚有獨立工作間,數十呎的房內獲分配電風扇一把,我算抽到好籤,六選一,坐到風扇前,以背脊抵檔著在地上的座檯風扇發出的微弱風力。

一向對空調冷氣不懷好感,又試圖事事節約,聲聲環保,但在無窗大廈悶焗工作難耐,大家失笑地找來電風扇,作為公務員,只能以笑掩飾著政府的失敗政策;總覺得,香港的政策永遠站在錯與對的邊緣,大方向好聽,實際上又是另一回事。

停車要熄匙,酒吧要禁煙,欲加之罪何患無辭,左禁右制,大企業如巴士公司就萬事亨通,一下轉形成空調車龍,又滴水、又廢氣,還要甚麼路演電視,空氣噪音視覺資源污染全無王管,更惶論地產集團那些阻風式樓宇設計;總之,大集團傾力培育消費享樂拜金錢,名曰推動經濟,邁向國際,小企蟻民爭取人權尊嚴自主性,就頒授破壞和諧、貧圖私利的惡名烙印。

兩極越扯越遠,回頭越來越難。